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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起手落、手起手落,管他是工具還是掌心的肉。從中午開始一直到下午兩點鐘,好似一眼都沒有眨過。痛,那絕對是無庸置疑的痛,但我知道自己還能忍受。我可以,而且我想要更多。
  再來、再來、再來!
  再給我更多!

  疼痛和灼熱感像巨浪慢慢侵蝕著意志,我卻也一次次挺過,終究沒有要求停止。
  很痛。腦袋這麼告訴我,可是我要繼續。
「啊!好痛、好痛......」直到我發出耐不住的喊叫,直到我像突破什麼束縛一樣用力喘息、直到我釋放所有的壓抑。那隨時要衝破理性極限的刺激瞬間不再堆疊,慢慢消去、慢慢退散。

  我們得到了各自所需,得到了一瞬間的快感。全神貫注地承受過後,身心靈失去重量一般開始由外向內地麻木。
「好黑暗、好黑暗......這樣的心理好變態。」
「我是誰?多少人知道原來私底下的我是這副模樣?」
「好可怕、好不堪、好丟臉。」這些是每一次在我追求所謂疼痛快感後徒留的自我懷疑。當我回到家站在鏡子面前,轉過身「啊......又是一片傷痕」青紫、紅腫。我皺著眉思考,總覺得缺少了什麼。我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也許是一份柔軟。我可以充分感受到的那種柔軟,還是一個可以不用展現堅強的地方?

  渴望「柔」的我,卻盲目追求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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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罵就認錯,挨打就站穩。面對教訓或任何懲處時這就是我所熟知的應對方式,或者說這就是我所學到的「正確的」行為,是理當有的堅強。
  打我的人好生氣。
  看著我被打的另一個人好像很煩惱。
  剛才被打的人在哭。

「過來!」好生氣的人對我吼了一句。「又換我了,好吧,也許是我太不乖了。」儘管眼下的狀況看起來是那麼地令人生畏,但我還是乖乖地移動腳步,像玩一二三木頭人那樣站穩。
「一、二、三」我會很專心默默地數,紮穩腳步一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這樣我可以稍微忽略罵人的聲音。「噢!這是第四下,好痛」我可以清楚感覺到揮下棍子時所挾帶的憤怒比剛才更多。所以我又站穩了一點,把眼淚鎖在眼角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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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是喜歡那個痛感嗎?」在SP中,疼痛感絕對是舉足輕重的角色。然而這個問題依舊逃不了兩大內在因素:生理及心理。以下是我個人在sp中所建構出的生理觀點:
  我沒有引用「戀痛」這個詞是因為並非所有形式的疼痛都能讓我有快感或是享受,而我也似乎沒有「真正地」對疼痛上癮(我是說無法自拔的那種)。在sp的世界裡,初入圈子的我特別享受層層堆疊的疼痛,或者應該更確切地說我喜歡那種忍耐,甚至是「需要」這樣的過程。
  一方面,深陷疼痛時藉由煎熬和忍耐,等待著眾所皆知的神經胜肽物質釋放,這種被稱為腦內啡的蛋白質阻止大腦的疼痛信號物質傳出以達到止痛的效果,藉此間接產生了愉悅感;另一方面,當對方給予的擊打力道尚在你所能接受、能消化的範圍,是否也會有一瞬間是覺得「有點舒服」的?本質相同的「外在刺激」落在屁股上,隨著主動力道的調整或是被動忍耐域值的降低,那些拍打可能就會變成了「痛」(如同一個按摩師傅不小心施加太多力道一樣)。就在這個時候,疼痛和舒服的界線越趨模糊。
  於是當時的我習慣性地強迫自己再忍過一下、最後一下!直到最後所有的力氣被硬生生抽乾,像你咬緊牙、邁開已經無法控制的腿衝過終點線那般。這是一種最直接又純粹的快感。單就這個因素來看,我忍為這只不過是獲得快感的手段之一罷了,並沒有多麼奇怪。當然,我希望大家都在能確保不會造成不可逆傷害的前提下進行。

  那麼我在痛苦裡經歷了些什麼心靈體驗呢?
  雖然我身為被,而且總跟認為我適合做主動的同好朋友說:「我覺得我還是沒辦法當主啦,會不忍心下手。」但曾經看過一些文章如此說道(大概是這麼說的):人的內心都有偏愛施與受的一面。對此我瞬間產生反思,還是應該說心裏某處角落被揭開了。
  在施與受的行為空間中,我的心裡沒有任何對峙,只有順從。唯獨遵循我一慣的模式,我才能表現出最有自信的自己。
  痛苦對我而言就像得到原諒、關愛和救贖時的唯一途徑,每當我不動聲色撐過疼痛或懲罰後對方才會冷靜一點,有時我會因此得到短短冷靜對話或是怒火平息的眼神,應該就是關懷吧。堅強時得到的關心,往往比流淚時來得多。所以身處疼痛時我必須學會忍耐,因為忍耐最終會帶給我好的感受,如果哭了,通常都會招來更多的負面結果:憤怒、悲傷、失望。我無法承受更多的怒吼,也常常找不到合理的挨罵理由,我只希望眼前的人別生氣了。
  「我乖乖地沒有哭呀,求求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心裏反覆呢喃著。

  痛苦和關愛產生了連結,在我身上形成了制約。我又做到了,成功地沒有讓任何人失望,讓我承擔就好,其他人也不會受傷。這是習慣?是禁錮?還是一條我能給我安全感和認同感的繩索呢?

  也許我透過承受疼痛,將自己推向崩潰的邊界後來釋放悶在胸口的壓抑;也許我透過承受疼痛,把憤怒的自己投射在主動身上,讓他成為我內心意象,並且再痛打自己一頓。又或者是任何我內心中想發洩的對象。只是礙於倫理道德,我告訴自己擁有這種念頭是不對的,所以選擇加諸於自己罷了。卻沒想過在自己死命忍耐的名義下,說到底也算是種不服氣、不認輸的硬碰硬脾氣。如此的矛盾循環著,總之我忍為自己需要強烈的某種東西來解放真實。
  打破我堅韌的軀殼,讓我碎裂。當我碎裂後,那些感性柔軟的情感才能在一瞬間出現的缺口流露。他關心我的狀況、我也表現出了自己部分脆弱的模樣。哪怕只是一點,這種由痛苦築起的絕望之境都足以讓我感到無比的真實。隨著實踐的頻率拉高,我比一次一次更能承受對方給予的疼痛。

  一直到某次實踐,厚重的皮帶徹底擊垮了我對疼痛駕馭的自信心。 當那帶風甩下的力道不知道第幾次落在同個位置,我是第一次再也無力維持好自己的姿勢,兩腳顫抖著,感覺一下都無法多挨了。也在終於伸手阻擋且怎麼都不肯移開雙手的那一刻,我幾乎要他立即終止這場處罰。
   啊,原來疼痛也不是我真的所追求的。因為他立即性地給了我耐心與關懷。安慰、輕撫,這些溫柔的互動和接觸竟然會出現在我沒有好好忍耐的時候。好奇怪、好溫暖、好安心。
   儘管這次經驗已經翻轉我的個人認知,但仍不太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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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來不論是純實踐也好、管教也罷。在好多次實踐的經驗中總是會聽到主動告訴我:不用這麼ㄍㄧㄥ。之前的我還不太明白說這句話的意義究竟何在,不痛的話我又何必來;不ㄍㄧㄥ的話我反而不知道還能怎麼辦。這時才悲傷地發現原來......即使切換到sp圈身為阿浬,也擺脫不掉現實生活中自我侷限的自己。
  於是我下定決心要重新做一番省思,慢慢思考SP的每個細節分別帶給我什麼感受,是多了?還是缺少了?終在幾日反覆想過後,算是尋得一個答案。

  是「溫柔」,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當我重新整理心態再去面對sp時,我試著卸下裝甲專心體會每分每秒的感覺變化,原來,這是一個能充滿理性與感性的空間。於是我不再像年幼的自己一聲不吭動也不動,甚至在崩潰前就真的開口清晰說出了「好痛」兩個字、甚至偷偷頂嘴幾句。漸漸地我發現每當自己出現這樣的行為反應並不是為了多討幾下打,更不是為了激怒對方。而是很單純也很難得的...撒嬌(?)好吧,也許撒嬌這個詞並不是這麼使用的,但那對我而言卻真真實實地就像撒嬌一樣。在這個令我放心的時空中、在我信任的人面前,我能做更真實的自己,可以有機會展現脆弱的一面。

 如果你的運氣夠好,你終會遇到一個在你墜落時願意接住你的人,不論是sp還是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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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疼痛,
  我承認自己仍需要你,但你再也不能擁有我了。

  多年的朋友 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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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浬 小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